從“死”到“活”:一位教師在作文教學中的頓悟之旅
【來源:易教網 更新時間:2025-10-23】
在十月的一個清晨,陽光斜照進進校生化實驗室的窗欞,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久違的專注氣息。我坐在臺下,手握筆記本,目光緊鎖講臺中央那位正在說話的語文教育專家——袁志勇教授。那一刻,我意識到,這不會是又一場走過場的培訓。它更像是一次思想的喚醒,一次對長期困頓于作文教學中的我而言,近乎“點化”的經歷。
我教小學語文已有十余年。這些年里,聽過不少講座,翻過無數教學參考書,也嘗試過各種所謂的“高效課堂模式”。但大多時候,那些理論像浮在水面上的油花,看著光亮,卻難以滲入日常教學的肌理。直到那天,袁教授用一個半小時,把作文教學從“玄學”拉回了“可操作”的地面。
他的講座題目是“課堂教學內容有效的思維三段論”。名字聽起來學術,可內容卻異常清晰、具體。他沒有堆砌術語,也沒有空談理念,而是直接拋出三個固定句式,作為學生寫作構思的思維支架。這三個句式并不復雜,卻像三把鑰匙,打開了我長久以來對“如何教作文”的迷思。
第一個句式是:“什么什么樣。”
第二個是:“本人、他人、直接事物、間接事物。”
第三個則是貫穿始終的邏輯鏈條:從現象到本質,從個體到關聯。
乍一聽,這些似乎過于簡單,甚至機械。但袁教授的高明之處在于,他不追求花哨的形式,而是直擊寫作的核心——思維的組織。他指出,很多孩子寫不好作文,不是詞匯不夠,也不是缺乏生活經驗,而是腦子里沒有清晰的結構。他們知道要寫“一次難忘的旅行”,卻不知道從何說起,東一榔頭西一棒子,最后拼湊成一篇散亂的文字。
而“什么什么樣”這個句式,正是為了幫助學生快速鎖定描寫對象的特征。比如,“那棵樹很高大”,“這個玩具很舊”,“媽媽的眼神很溫柔”。它不是終點,而是起點——一個讓學生學會觀察、學會聚焦的起點。接著,通過“本人、他人、直接事物、間接事物”的分類,引導學生從多個維度去拓展內容。
寫“一次考試”,不只是寫“我緊張”,還可以寫“同桌偷偷遞紙條”,寫“窗外的風突然停了”,寫“老師批改作業時皺起的眉頭”。這些看似無關的細節,恰恰構成了真實感和層次感。
最讓我震撼的,是袁教授面對質疑時的回應。有老師提問:“如果所有學生都按同一個句式寫,作文豈不是千篇一律?”
袁教授笑了笑,說:“給他一個死的模式,它就是真的死的;可如果給他若干個死的模式,就可以活起來。”
這句話像一道閃電,劈開了我腦海中的迷霧。
我們總害怕“套路”,怕學生被框住,怕創造力被扼殺。但我們忘了,創造力不是憑空蹦出來的,它需要依托。就像學書法,先臨帖,再創作;學音樂,先練指法,再即興演奏。寫作也一樣。一個孩子連最基本的表達結構都沒有掌握,談何創新?所謂的“自由表達”,往往只是混亂的代名詞。
袁教授所說的“死”,其實是“規范”;而“活”,則是“遷移與融合”。當學生掌握了多個“死”的結構——比如時間順序、因果關系、對比描寫、心理變化——他們自然會在不同情境中靈活調用,組合出屬于自己的表達方式。這才是真正的“活”。
他講了一個故事,叫《聰明的屠夫》。說的是一個屠夫殺牛,別人問他為什么刀法如此精準,他說:“我看到的不是整頭牛,而是牛的關節縫隙。”
袁教授說,教學也該如此。我們要教會學生“看見縫隙”——那些隱藏在生活表象下的邏輯關系、情感變化和因果鏈條。作文不是堆砌事件,而是揭示聯系。
另一個故事是《三頭牛的尾巴》。三頭牛并排站著,一個孩子說:“它們的尾巴都在動!崩蠋焼枺骸盀槭裁磩樱俊焙⒆诱f:“因為有蒼蠅!崩蠋熢賳枺骸澳菫槭裁匆活^動得多,一頭動得少?”孩子開始觀察,發現有的牛皮膚緊,有的松,有的在吃草,有的在休息。
于是,原本一句平淡的“尾巴在動”,變成了有細節、有分析、有判斷的描寫。
這讓我想到我的學生。他們寫“媽媽做飯”,往往只寫“媽媽在炒菜,香味飄出來”。但如果用上“間接事物”的視角,就可以寫“鍋鏟碰撞的聲音驚醒了午睡的貓”,或者“油星濺到圍裙上,留下幾個褐色的小點”。這些細節不是編造,而是觀察的結果。而觀察,是可以被訓練的。
袁教授還打了個有趣的比喻:自學成才的學生,像打麻將里的“自摸和”;老師教會的學生,是“碰和”。他說,我們做老師的,就是要讓學生“碰和”。不是貶低自學者,而是強調教學的價值——教師的存在,是為了加速學生的認知進程,讓他們少走彎路,更快地抵達理解的彼岸。
這個比喻讓我笑了,也讓我沉思。的確,有些孩子天生敏感,能從生活中自然汲取寫作養分。但大多數孩子不是這樣。他們需要被“碰”一下,被點撥一下,被結構化地引導一下。否則,他們可能一輩子都停留在“我寫不出來”的焦慮中。
那天的講座結束后,我走在回校的路上,腦子里反復回放著那三個句式。我突然意識到,這些句式不只是教作文的工具,更是一種思維方式的傳遞。它教會學生如何從混沌中提取秩序,如何從碎片中構建整體,如何從“看到”走向“想到”。
于是,我在接下來的作文課上,嘗試引入“思維三段論”。第一節課,我讓學生寫“一件讓我生氣的事”。以往,他們往往直接進入敘述:“同桌拿了我的筆,我很生氣!比缓缶涂ㄗ×。這次,我先讓他們用“什么什么樣”描述當時的場景:“他的手突然伸過來”,“筆帽掉在了地上”,“他的表情有點心虛”。
接著,引導他們從“本人、他人、直接事物、間接事物”四個角度補充細節:我握緊了拳頭(本人),他低著頭不敢看我(他人),桌角的橡皮被碰掉了(直接事物),窗外的鳥突然飛走了(間接事物)。最后,讓他們思考:這件事背后,是不是還有別的原因?比如,他是不是最近總忘帶文具?他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?
一節課下來,學生交上來的文字明顯不一樣了。不再是流水賬,而是有了溫度、有了層次、有了思考。有個孩子寫道:“原來我生氣,不只是因為筆被拿走,而是覺得不被尊重?珊髞砦蚁耄苍S他真的忘了帶,而不是故意的!薄@已經不是簡單的記敘,而是初步的反思。
這讓我更加確信,作文教學的本質,不是教孩子“寫得漂亮”,而是教他們“想得清楚”。語言是思維的外殼。當思維有了骨架,文字自然會站立起來。
當然,我也遇到過挑戰。有家長問我:“這樣教,會不會限制孩子的想象力?”
我的回答是:想象力不需要無序的自由,它需要落地的支點。就像風箏,飛得再高,也得有根線。那根線,就是清晰的思維結構。沒有它,風箏只會亂撞,最終墜落。
還有老師擔心:“這樣教,會不會讓課堂變得機械?”
我想說,工具本身是中性的。關鍵在于怎么用。如果只是讓學生機械套用句式,那確實會僵化。但如果把句式當作思維的腳手架,隨著學生能力提升逐步拆除,它就能完成它的使命。
袁教授的講座,最打動我的,是他對教學的“實”與“深”的平衡。他不追求表面的熱鬧,也不沉迷理論的玄妙,而是扎扎實實地給出可操作的方法。同時,這些方法背后,又藏著對認知規律的深刻理解。他知道孩子在什么階段需要什么,也知道教師在教學中常陷于哪些誤區。
比如,我們常常急于讓學生“升華主題”,一寫母愛就要“偉大”,一寫老師就要“無私”。結果,情感被拔高,變得虛假。袁教授的做法相反:他讓學生先沉下去,寫具體,寫真實。情感自然會從細節中浮現。就像他講的《鸚鵡的故事》:一只鸚鵡總學人說話,主人嫌它吵,把它關進籠子。
后來主人病了,鸚鵡不再說話,只是每天盯著門口,等人來。有一天,醫生來了,它突然喊:“快救救他!”——那一刻,情感才真正擊中人心。
寫作的力量,從來不在口號里,而在細節中。
現在,每當我站在講臺上,看著學生們低頭寫作的樣子,我總會想起那天生化實驗室里的陽光。它不刺眼,卻足夠明亮,照亮了某個長久被忽略的角落。袁教授沒有給我一堆新名詞,但他給了我一種新的眼光——看作文,看教學,看孩子。
教育不是一場華麗的表演,而是一次次微小的點燃。我們不需要每節課都驚天動地,只要能讓一個孩子在某個瞬間,突然明白“原來可以這樣寫”,就夠了。
而這一切,始于幾個“死”的句式,終于無數個“活”的表達。
寫作如此,思維如此,成長亦如此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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